第四章(9 / 21)
话便走拢过来,到了客厅中间的沙发前,这时,那浙江娘姨端来了茶,两人便坐下。王琦瑶又说:蒋丽莉,你母亲好不好?还有你兄弟好不好?蒋丽莉—一回答了好。窗帘上透进些微天光,映在王琦瑶的脸上。她比以前丰腴了,气色也鲜润了些,晨衣是粉红的,底边绣了大朵的花,沙发布和灯罩也是大花的。蒋丽莉眼前出现王琦瑶昔日旗袍上的小碎花,想那花也随了主人堂皇起来的。
她们面对面坐着,有些没话说。由于物人皆非,连往事也难再提,甚至都好像想不起的。停了一会儿,蒋丽莉说:是程先生托我来看你的。王琦瑶淡淡一笑,说:程先生在忙些什么呢?还是成天地照相,洗印?那照相间里有没有添新设备?记得有几盏灯是烧坏了,准备再买的。蒋丽莉说:他早已不碰那些东西了,别说是照相的灯,只怕连一般的电灯都快技不亮了。王琦瑶又笑了,说:这个程先生啊!好像程先生是个顽皮的小孩。然后她对蒋丽莉说:你呢,什么时候戴博士帽呢?这时,连蒋丽莉都成了小孩。王琦瑶活跃起来。接着说:写了什么新诗没有?蒋丽莉沉下了脸,想她有点欺人,却不知是仗着什么,便反话道:王琦瑶,你呢?是不是很好?王琦瑶微微一昂下巴,说:不错。这表情是过去不曾有过的,带着慷慨凛然之气,做了烈士似的。王琦瑶说: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,我还知道你母亲心里在想什么,你母亲一定会想你父亲在重庆的那个家,是拿我去作比的;蒋丽莉,你不要怪我说这样的话,我要不把这话全说出来,我们大约就没别的话可讲,在你的位置当然是不好说,是要照顾我的面子,那么就让我来说。蒋丽莉的脸红一阵白一阵,无地自容的样子,心里却不得不承认王琦瑶的聪敏过人,可谓一针见血。王琦瑶接着说:对不起我要作这样的比喻,怎么比喻呢?你母亲是在面子上做人,做给人家看的,所谓“体面”,大概就是这个意思;而重庆的那位却是在芯子里做人,见不得人的,却是实惠。你母亲和重庆那人各得一半天下,谁也不多,谁也不少;至于谁是哪一半,倒是不由自己说了算,也是有个命的。蒋丽莉此时此刻脸不红心也不跳,虽是拿她父母做例子,却是像上课似的,全是处世为人的道理。这道理还不是那些言情小说上的粉饰过的做梦般的道理,是要直率得多,也真实得多。王琦瑶也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似的,不动心不动气。她又说:要说自然是面子和芯子两全为好,也就是圆满的意思了,可入的条件都是有定数,倘若定数只能面也凑合,里也凑合,还不如盖下一边,要个满满的半边,也是不圆满里的圆满;再说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