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(1)(11 / 21)
刚有些对头。可时间在一点一滴过去,他们总不能这么到老吧!等天黑下来,彼此都有些面目难辨的时候,只见这两个人影悄悄起来,分开,然后,灯亮了。是平安里最后亮的一扇窗。
一日就这么过去了,两人都忘了一般,搁下不提。不过,王琦瑶不再拿那样的问题问他,就是“我和你妈妈比怎么”,这话在如今的情形下已变得有挑逗性。年纪不年纪的事也不提了,成了一个禁区。这一天的结果,看起来是了减法,删去一些话题,但其实这减法是去芜存精的,减去的都是些枝节。他们如今的相处是更为简洁,有时竟是无言,却是无声胜有声的。也有说个不停的时候,那可都是在说一些要紧的话,比如王琦瑶回忆当年。这样的题目真是繁荣似锦,将眼前一切都映暗了。还有与那繁荣联着的哀伤,也是披着霓虹灯的霞被。王琦瑶给他看那四十年前的西班牙木雕的盒子,没打开只让他看面上的花纹,里头的东西不适合他似的。盒子上的图案,还有锁的样式,都是有年头的,是一个好道具,帮助他进入四十年前的戏剧中吉。他其实是有些把王琦瑶当好莱坞电影的女主角了,他倒并不充当男主角,当的是忠诚的观众,将戏剧当人生的那类观众。他真是爱那年头的戏剧,看个没够的,虽只是个看,却也常常忘了自己身处何地。
从王琦瑶的往事中抬起头,面对眼前的现实,他是电影散场时的阑珊的心情。那一幕虽不是他经历的,可因是这样全神贯注地观看,他甚至比当事人更触动。当事人是要分出心来应付变故,撑持精神。他再躺到老虎天窗外的屋顶上,看那天空,就有画面呈现。一幅幅的,在暗沉沉,鳞次栉比的屋顶上拉过。哦,这城市,简直像艘沉船,电线杆子是那沉船的桅,看那桅的上面还挂着一片帆的碎片,原来是孩子放飞的风筝。他几乎难过得要流出眼泪。沉船上方的浮云是托住幻觉,海市蜃楼。耳边是一声一声传来的打桩声,在天字下激起回声,那打桩声好像也是要将这城市砸到地底下去的。他感觉到屋顶的颤动,瓦在身下咯吱咯吱地叫。现在,连老爵士乐都安慰不了他了,唱片上蒙起了灰尘,唱外也钝了,声音都是沙哑的,只能增添伤感。他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。天上有了星辰,驱散了幻觉,打桩声却更欢快激越,并且此起彼伏,像一支大合唱。这合唱是这城市夜晚的新起的大节目,通宵达旦的。天亮时,它们才渐渐收了尾音,露水下来了。他不由一哆感,睁开眼睛,有一群鸽子从他眼前掠过,扑啦啦的一阵。他想:这是什么时候了?他迷蒙地望着鸽子在天空中变成斑点,自己也成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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