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章 (1)(7 / 21)
是四步,把节奏放慢一倍的。在一片激烈摇动之中,唯有他们不动,狂潮中的孤岛似的。她抱歉道,他还是跳迪斯科去吧,别陪她磨洋工了。他则说他就喜欢这个。他扶在她腰上的手,觉出她身体微妙的律动,以不变应万变,什么样的节奏里都能找到自己的那一种律动,穿越了时光。他有些感动,沉默着,忽听她在说话,夸他跳得好,是老派的拉丁风。接下来的舞曲,也有别人来邀请王琦瑶了。他们各自和舞伴悠然走步,有时目光相遇,便会心地一笑,带着些邂逅的喜悦。这一晚是国庆夜,有哪幢楼的平台上,放起礼花,孤零零的一朵,在湛黑的天空上缓缓地舒开叶瓣,又缓缓凋零成细细的流星,渐渐消失,空中还留有一团浅白的影。许久,才融入黑夜。
自这次派推以后,王琦瑶还在几次派推上见过老克腊,他们渐渐相熟起来。有一次,老克腊对王琦瑶说,他怀疑自己其实是四十年前的人,大约是死于非命,再转世投胎,前线未尽,便旧景难忘。王琦瑶问他有什么根据。他说根据是他总是无端地怀想四十年前的上海,要说那和他有什么关系?有时他走在马路上,恍惚间就好像回到了过去,女人都穿洋装旗袍,男人则西装礼帽,电车“当当当”地响,“白兰花买哦”的叫声鸟啼燕啦,还有沿街绸布行里有伙计剪布料的“嚷嚷”声,又清脆又凛冽的,他自己也成了个旧人,那种梳分头、夹公文皮包、到洋行去供职的家有贤妻的规矩男人。王琦瑶听到这里便笑了,说家有贤妻是怎样的贤妻?他不理王琦瑶,兀自说下去。说有一日自己照常乘电车去上班,不料电车上发生一场枪战,汪伪特务追杀重庆分子,在车厢里打开了,从这头追到那头,不幸叫他吃了记冷枪,饮弹身亡。王琦瑶就说:你这是从电视剧里看来的。他还是不理她,说,他实是一个冤魂,心有不甘,因此,到了如今,人是今人,心却是那时的心。他说:你看。我就是喜欢与比自己年长的人在一起,似曾相识的感觉。这时候,舞曲响了起来,两人便去跳舞。跳到中途,王琦瑶忽然笑了一下:要说我才是四十年前的人,却想回去也回去不得,你倒说去就去了。听了这话,他倒有些触动,不知回答什么。王琦瑶又接着说:就算那是一场梦,也是我的梦,轮不到你来做,倒像是真的一样!说罢,两人都笑了。散之前,老克腊说下一日清王琦瑶吃饭。王琦瑶见他是在扮演绅士的角色,心中好笑,也有些感动,说:还是我请你吧!我也不在外面请,自己家的便饭,愿来就来,不来拉倒。
到这天,老克腊早早地来了,坐在沙发上,看王琦瑶择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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